第三集：紅顏禍水 (1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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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見到男朋友，好久沒打一局游戲……整個人沒精打采，就跟失了魂似的。
年前楊曉莉帶她逛街時，來到某大牌化妝品櫃臺前。
這些年為了招攬國內游客，新加坡的櫃姐大多中英文都十分流利，熱情地向她介紹一款新品系列的眼霜，楊曉莉聽著還不錯，就想給侄女買下來。
薛桐皮膚底子好，平時只做最基礎的面部護理，眼霜用的入門款，有時忙忘了就省了。她覺得已經足夠，不需要小姨再破費買這麽貴的，便婉言謝絕了。
櫃姐心不死，“一般來說女孩子十八歲就要開始用眼霜了，不能仗著年輕就不做保養呀。小姐，你看我，快三十了，眼睛下面有細紋嗎？”
薛桐認真觀察了幾秒，說：“有啊。”
櫃姐想一瓶眼霜在她腦殼上砸個洞。
自那之後，楊曉莉就覺得侄女朽木不可雕了。
“姐，你說得對，游戲害人不淺。”
小時候那麽乖巧可愛一孩子，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？
除夕那天夜裏，小姨家正在上大學的表弟放假歸來，說要帶他們去看濱海灣“春到河畔”的大型煙花表演。薛桐本來不想去的，一聽太後和小姨不去，立刻來了精神。
薛有光也要跟著晚輩們去湊熱鬧。
新加坡是個華人社會，春節氣氛相當濃厚。到了午夜時分，濱海灣人頭攢動，傳統的燈籠與現代的霓虹光束交相輝映，人們都在翹首以待新年的到來——
一聲巨響。
天幕炸開一朵煙花。
緊接著一朵接著一朵，整個天空被照亮，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灣中，海天一色，繽紛如漫天星輝墜落。
……新年了。
仰頭仰得脖子酸，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，對煙火興致缺缺，甚至覺得有點吵。
幾千公裏之外，方屺巖在做什麽呢？
他沒有父母沒有家，會上哪兒過年呢？回老家嗎？
還是一個人住在基地……
不敢想下去。
她隨手拍了張照片，開4G傳給“銀河系第一隊長”。
“新年快樂啊。”
那邊幾乎是秒回：“新年快樂。”
他在等著她。
想到他此時的語氣和表情，好像這一段時間來所有的郁結都隨著花火煙消雲散了，心也隨著海灣的風在飄蕩，飄向他所在地方。
“你在哪裏？”
“基地。”
他也傳了張照片給她。
一人，一杯咖啡，一臺電腦。
“能接電話嗎？”他問。
薛桐下意識打出“能”，望了望身邊的人，又不甘心地刪掉。
“現在還不能，太吵了，你等我。”
等到無聊的煙花秀結束，薛有光回酒店，表弟帶著薛桐回家。路上她問：“你家有wifi嗎？”表弟說：“有啊。”薛桐裝作很驚訝的樣子，“小姨說壞了！”表弟脫口而出：“不可能，我們家網絡連電視的，電視能看，網怎麽可能是壞的？”
她當然知道。
一定是太後讓小姨杜絕她上網機會的……
薛桐從表弟那裏套來wifi密碼，雖然延遲很高，至少成功越獄了。不過第一件事，是先打通隊長的電話。半夜兩點，一打就通，聽到熟悉的聲音，她一絲困意也沒了。
“到你小姨家了？”
“嗯。你還沒睡嗎？”
“……等你啊。”
心臟又跳了一下。
薛桐：“你快上線，我有樣東西要給你。”
她聽到輕微的鍵盤敲擊聲，然後來了一發組隊邀請，她點擊接受。方屺巖問她：“你要給我什麽？”
“新年禮物！”
沈默，再沈默。
薛桐問：“你斷網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方屺巖低聲說，“我很慚愧，沒有給你準備禮物。”
“沒關系啦，下次你再送給我不就行了嗎？”薛桐想了想，“而且也不是什麽很特別的禮物，我就是……就是那天在飾品庫找了一下，發現有你上次Ti第一場比賽一血掉落的飾品，覺得挺巧的……就想送給你。”
Ti比賽期間，玩家通過客戶端觀看比賽時，會因為某個事件隨機獲得具有紀念意義的稀有飾品。薛桐送給他的這件標記為猩紅見證者的飾品，正是其中一件。
數量不多，能落在她頭上，確實屬於巧合。
方屺巖收到禮物，又有好一陣子沒說話。
“你不喜歡嗎？”她有些緊張起來。
會不會讓他想起關於MeG那段不太美好的回憶？
“喜歡。”
可能緣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？
比他想的還要早，他一直以為，他們始於飛機上的那次相遇。
或許，上天的安排從他們選擇這款游戲時就開始了……
“我不知道怎麽寫贈言……反正，你懂就行了。希望明年Ti的時候，我還能撿到你的一血飾品啊。”薛桐把電腦放在一邊，腦袋埋在枕頭下面和他閑聊。
“我懂。”方屺巖說：“不過明年你撿不到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明年你在賽場上。”
“咦？”她掀開枕頭，“你們不是招到人了嗎？”
方屺巖顧左右而言他，“你什麽時候回國？”
“初四好像。”
“好。”
薛桐一直不知道他這幾句話是什麽意思，方屺巖也不解釋。直到年初五那天，她跟隨父母從唐紹揚的父母家拜年回來，收到隊長的消息。
“能上線嗎？”
方屺巖知道她在家被嚴厲看管，從來沒有讓她上過游戲。薛桐有點奇怪，又預感到會有什麽重要的事，因此冒著生命危險偷偷打開了電腦。
組隊，交易——
對方送給她一只鉑金肉山寶寶，藍字顯示這是“2013年夜魘暗潮第1輪擊殺Roshan”，“獨特，閃耀的戰利品。面對甜到憂傷的Roshan，殺傷力已經登峰造極的英雄所獲的獎勵。”
薛桐被這只寶寶震懾住了……
出於多年搜集萌寶寶的嗜好，她對信使市場多少有點了解。鉑金肉山信使因為限量已經價值不菲，關鍵這只帶輪次的寶寶是在當年一次官方活動中作為獎品誕生的，還是第一輪的！全世界一共只有10只！
她怕自己記憶出現混亂，特地上網搜了一下，這只寶寶的估價——
六位數，而且有價無市。
當初能第一輪次拿到鉑金肉山的玩家，個個都是業內精英，根本不缺錢花，所以沒有人願意售出……
薛桐呆呆地望著屏幕中央的信使，有點找不到方向。
是問他花了多少錢呢？還是問他從誰手裏搶來的？誆來的？威逼利誘來的？
……
“薛桐。”他把她拉回現實中來，“我以前沒有談過戀愛，沒什麽經驗，希望你能多諒解，以後會努力做得更好。至於這只鉑金肉山，是我送給你的……”
“新年禮物？”
“不是。”他頓了頓，“是聘禮。”
“……”
薛桐腦袋裏像炸開了無數朵煙花。
劈裏啪啦的，她要暈了。
方屺巖繼續淡定地說：“不要誤會，是給你作為新任隊長的聘禮。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年後我要接受腕部手術，有一段時間不能打，替補已經找好。隊伍，就暫時先交給你和老莫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薛桐條件反射性地想說不行，卻被方屺巖輕聲打斷。
“十五分鐘之後，你能站到窗邊來嗎？”
“我，想看看你。”
50、第 50 章 ...
“薛桐, 你關著門做什麽？悶不悶的？”楊曉虹推開她的房門，“出來吃水果。”
薛桐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 七點二十二分，一刻鐘之後，是七點三十七分。她在心裏默數著, 一邊上演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看家本領——
一粒一粒往嘴裏塞, 不帶喘氣兒的囫圇咽下去。
“你吃這麽快幹嘛？”
“葡萄皮有營養, 你教我的。”
楊曉虹瞥她, “我教你細嚼慢咽呢, 學哪兒去了？”
薛桐忙著狼吞虎咽, 顧不上和她爭辯，終於在十分鐘之內解決完一大盤葡萄。然後跑到衛生間洗了個手，水聲放得很大, 她幾乎聽不到父母在客廳裏說著些什麽。
她用沾濕的雙手拍了拍發燙的臉。
冷靜, 淡定。
沖鏡子裏的自己咧嘴一笑，把毛躁的頭發捋平。
完美。
回到自己房間。
七點三十五分，她拉開了窗簾。
窗外天色已全黑, 昨天下了點小雪，人行道經清理幹凈, 樹梢上還掛著些白霜。因為是過年, 很多人都回老家了, 小區裏亮著燈的住戶不多，行人也少。
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現時，她攥著手機, 心快跳到了嗓子眼。
方屺巖走得不快不慢，時而會觀察經過樓道的門牌號，走到她家樓下的時候，他掏出手機，剛想告訴她，他到了，就看到她搶先發來的信息——
我看到你了^_^
他擡頭，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找到302室的位置，目光輕輕流轉，與她交錯。
房間裏開了燈。她在明，他在暗。
夜幕沈沈，兩道剪影，看得人竟有些恍惚了。
——你怎麽來了？
——來看你。
——你知道我家地址？
——問秦璐的。
胸腔滿滿的幸福感快要溢出來。
她忍住自己不能笑出聲。
“薛桐，你開窗幹什麽？”楊曉虹又在叫她。
她一個激靈，“……你不是說悶嗎？”
“你不冷的啊？”
“不冷。”
“別總在房間裏沒事找事，過來幫我打掃客廳。”
“好，馬上。”
說的是馬上，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。
過了會兒，楊曉虹問：“人呢？”
“就來！”
她實在不敢抗旨，只好給方屺巖發短信：我媽喊我有點事，你等一下啊。
方屺巖回：那我先走了。
薛桐一看頓時郁悶了，對著樓下瘋狂搖頭。
餵，你不是來接我回基地嗎？怎麽說走就走了？按照電視劇裏的演法，女方家長不同意放人，這時候你不是一臉悲憤地說要帶我私奔嗎？比如把床單結成繩讓我滑下去？
方屺巖：我明天再來。
薛桐腦子一熱：等我下來，馬上。
沖動戰勝了理智。
她披上外套，沖出去跟母親說：“媽，我鑰匙好像找不到了。”一邊翻口袋，一邊很著急的樣子，順便跑到客廳窗臺邊往下張望。
還好，人還沒走。
楊曉虹眉毛一揚，“房間裏找過了？”
“找了，找不到。”合理解釋為什麽半天不出來。
薛有光說：“是不是丟小唐家啦？”
“有可能！”薛桐一想，這樣的話有可能會露餡，或者爸媽打電話去小唐家問一問，她就白搭了，於是又說，“也有可能走路上從兜裏掉出來沒註意。”
楊曉虹：“那麽大一串鑰匙掉地上你都聽不見？”
薛桐：“有可能啊，我出去找找吧。”
楊曉虹：“黑燈瞎火的，你上哪兒找去？”
薛桐：“就在樓下找找，找不到算了。”
說著換鞋，出門，一氣呵成。
薛桐家住三樓，跑下樓半分鐘不到，她卻覺得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。
心潮起伏，直到看見他——
雙手插在兜裏，背對著樓道的入口。
聽到足音，他就這麽轉過身，直直對上她的視線，緩緩張開雙臂。
薛桐在看到他的一瞬間，仿佛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情緒，腳步忽然慢下來，一步步向他走去，在離他還有半步的地方停住，傾身抱住他。
“隊長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莫名心疼。
良久，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。
方屺巖把她摟在懷裏，不說話，他的心跳，他的體溫，都在訴說著對她的思念。
“我們站這兒是不是不太好？”他提醒她，“堵住別人的路了。”
薛桐暈乎乎的，忽地一怔，她抓住他的手腕，拉著他沿著墻根繞道樓房的側面，這條小道位於兩棟樓房之間，本來就很窄，還種了一排樹木。
路燈被光禿禿的枝椏擋去了一半的光線，愈顯昏暗了。
“這裏我爸媽看不到的。”
他擡頭看了看，“嗯，沒有窗。”
就著那點光，薛桐小心翼翼地握起他的手，之間他右手掌心靠拇指一側已經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，聞著還有股淡淡的藥味。
“你招替補……其實你早就準備好要做手術了對不對？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一陣北風，吹落了樹枝上少許積雪。
他抽開手，替她撣去肩上的雪沫，又幫她把大衣的牛角扣一個一個扣上，“出來這麽急幹什麽？”領子也攏了攏，手指不經意滑過她小巧的鎖骨，說：“我這個手術，醫生的建議是目前可做可不做，但不做的話，拖下去可能會影響今年的Ti。我考慮了一下，長痛不如短痛，趁年後不用打預選，有時間把手術做了，還能調理休息一個月左右。”
“一個月？”
“嗯，這個月就交給你們了。”
“我不行的啊……”
“怎麽不行？”
“……”
薛桐沒有接話，她的手被他放進大衣口袋裏，那裏起初是微涼的，在他掌心的溫度下，漸漸暖和起來。樹下兩道斜長的影子，彼此貼近。
“要不……”她躊躇道，“要不你幹脆帶我走吧。”
“走哪兒？”
“等你手好了歸隊，我再跟我媽道歉。”
唇角揚起淺淺的笑，半晌，方屺巖俯身在她耳邊認真得說：“已經錯過一次了，不能再犯第二次錯，這次我要替你把關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，薛桐，我不是要你一個月，而是要一輩子，明白嗎？”
他的話音是那樣的堅決。
聽得她心中一顫。
方屺巖抱著她，掌心覆在她後腦勺，將她摁壓向自己，“我希望不管是我們在一起，還是你繼續打職業，都能得到你家人的支持。”
這半個多月在家裏，太後對她的態度，讓薛桐很難不聯想到最壞的情況。
“如果他們不支持呢？”
“不支持的話……”他緊了緊手臂，“上次跟你說過，有些可以讓步，有些不可以。”
她笑，“你帶我私奔啊？”
揉揉她腦瓜，“小丫頭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什麽。”
“什麽小丫頭，你很老嗎？”
方屺巖故作低沈地嗯了一聲，“比你老了好幾歲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瞥見從主道上拐進來兩個人，黑夜裏辨不清臉，看輪廓像是中年人。他想起來什麽，用身體遮住懷裏的姑娘，等那倆人過去了，才輕輕推開她。
“你怎麽出來的？你爸媽呢？”
“我跟他們說我鑰匙丟了……”
“又撒謊。”他皺眉，似有責備之意。
從小在太後威權統治下生存，不會撒兩手小謊怎麽活到現在的啊。薛桐不以為然，嘟著嘴，“還不是想溜出來看看你，方、大、叔。”
方屺巖笑了，看了眼腕表，“那你趕快回去，別讓他們等急了出來找你。”
“嗯……”她一步三回頭，明顯不舍得走。
還有些失落。
感覺像是被他趕走的……
方屺巖不忍，長臂一伸給她撈回來。
“你乖一點，明天我好跟他們談。你要是惹他們生氣了，我可能就沒辦法了。”他低頭，在她唇瓣落下一個吻，“你信我嗎？”
……她想說她不相信太後。
女人有時候倔起來不講道理的啊。
“你明天要來我家見他們？”她問。
“看情況。”
“看什麽情況？”
方屺巖賣了個關子，“先不告訴你。”他舉目望了一圈這個居民小區，一共三棟樓，成品字形分布，中間是一塊草地，這時節已然枯黃。
“這邊是C大附屬醫院的家屬區吧。”
“對啊。”
“上次你提過，你母親是外科醫生？”
“對啊。”
“嗯。”方屺巖似是胸有成竹，“好好睡一覺，明天有驚喜。”
當晚，她做了個驚悚的夢——
她被五花大綁關在自己家的衛生間裏，嘴裏塞滿了葡萄皮不能說話。
她四腳並用拼命掙紮往外爬，每次爬到衛生間門口便被一道無形無色的網給困住了。爸爸趁著給她送飯的機會悄咪咪來告訴她，是楊太後施法設的結界，若想打破結界，必須打破楊太後的不敗金身。
可那楊太後一身功夫出自玄門正宗柳葉刀門，深不可測。
羸弱的薛爸爸雖然同情女兒，卻根本不是太後的對手。
薛桐艱難地吞下葡萄皮，大呼：“救救我啊。”
楊太後：“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的！”
然而“破喉嚨”三個字正是召喚神龍的咒語。
只見銀河系第一隊長一腳踹開她家門，從背後冷不防掏出兩塊鍵盤，鏘地一聲夾住了楊太後鋒利無匹的柳葉刀，嘴裏喊著：“啊呀呀呀呀呀呀——”
51、第 51 章 ...
過年幾天總是特別繁忙的, 串門拜年聚會，很少有能在家裏閑下來的時候。
薛桐想著, 既然方屺巖要來家裏拜訪太後，總得約個時間，瞞是瞞不住的。況且她回來這麽久, 還從來沒和母親正面聊過自己的職業生涯——
不是她不想談, 而是母親不給她機會談。
但凡聊到類似的話題, 家庭氣氛就會降到一個冰點。
好在今天楊太後看上去心情還不錯。
薛桐吃完早飯, 主動提出洗碗, 楊曉虹得了空, 一邊在和薛有光拉拉家常。
“你說我們中午去老院長家拜年帶點什麽？”
薛有光說：“拿兩瓶酒吧，再買點水果。”
楊曉虹皺眉，“老院長那麽大年紀了, 喝酒對身體不好。”
“他就好這口, 你不送他也得自己買。”
……
薛桐聽了幾句，問：“中午要去院長爺爺家嗎？”
楊曉虹點頭，“昨晚打電話來的, 請我們過去吃頓飯。我一直以為他在他兒子家過年呢，都沒說先去拜個年, 倒是我們禮數不周了。”
她回頭, “那……晚上呢？晚上你們有空嗎？”
楊曉虹警覺地看她一眼, “問這個幹嘛？”
一眼看得薛桐心裏發慌，她忙低下頭去刷碗，猶豫著該不該再繼續說下去。方屺巖昨天的話猶在耳邊：你已經犯過一次錯了, 不能再犯第二次。
實話實說吧，該面對的總要面對。
“媽……”她把洗好的碗筷放在晾水架上，關掉水龍頭。“媽，我有件事想和你說。我們隊長來北京了，他想……見見你，你看能不能抽個空……”
薛有光放下報紙。
楊曉虹捧著玻璃杯喝豆漿，喝完又擦了擦嘴。
場面冷了有兩分鐘。
“又搬救兵來了？”出人意料的是，這次楊曉虹沒有發飆，她的神情像是等來了一出早就該上演的劇目，笑著說，“我還以為你能憋得住呢。”
薛桐被刺了一下。
“上回騙你們，都是我的錯，唐紹揚也不知道具體內情。其實我一開始確實只是想做數據分析師，但是因為隊伍缺人才……”她把前前後後的因果說了一遍，放低姿態，“媽，我回家之後一直想跟你們道歉，希望你們能原諒我，如果你們還是不同意我從事游戲相關工作，我也可以……可以考慮放棄……”
楊曉虹露出滿意的微笑，“那很好啊。”
一句話，似乎堵死她所有的出口。
薛桐看看爸爸，爸爸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，讓她鼓足勇氣說下去，“但是這次情況比較特殊，我們隊長的手傷需要馬上接受手術，有一陣子不能參與訓練，他希望我能回去幫助隊伍渡過難關。”
“哦。”楊曉虹淡淡道，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……爸，媽，你們能不能再給我半年時間？到時候不管比賽成績怎麽樣，隊伍是不是還需要我，我以後都聽你們的。”
薛桐六神無主。
半年，應該夠了吧……
這也許是她能爭取來最大的自由了。
然而結果讓她失望了，楊曉虹並沒有答應這個並不算過分的請求，她一聲不吭起身去了書房，薛有光見狀也跟了過去。
薛桐隱約聽到爸爸的聲音：“桐桐那麽大個人了，她真要走，你能拴得住她嗎？”
中午要去老院長家吃飯。
薛桐本來是非常高興的，小時候醫院家屬小區裏那麽多孩子，院長吳爺爺特別喜歡她，甚至愛屋及烏，和楊曉虹一家也走得近些。
聽說薛桐回來了，老院長立刻一個電話打給楊曉虹：“帶我孫女兒來家裏吃個飯。”
楊曉虹很是過意不去，過年先是去了新加坡，回來後馬不停蹄，沒想起來先去老院長家拜個年。他們挑了幾樣稱心的禮品，出於禮貌，提前一個小時到了老院長家。
他兒媳婦來開的門。
老院長看見薛桐，聽她甜甜的一聲“吳爺爺”，樂得合不攏嘴。
“丫頭被你們送去美國讀書，好幾年沒在家過年了吧？越長越標致了，個頭也高了點兒！曉紅，有光，你們兩個當初怎麽舍得送她走的？”他擡手比了比，“那時候丫頭才這麽點高，瘦得一陣風都能吹倒。”
院長兒媳婦給幾人泡了茶端過來。
楊曉虹註意到，紅木方桌上還有一杯茶，喝了一小半。
老院長人老眼不花，笑呵呵說：“忘了跟你們說，今天中午還有個貴客。”
楊曉虹猜了幾個同事的名字，老院長一一否認。
她好奇了，“是吳院長的朋友？”
老院長七十多歲了，退休後閑不下來，作為醫大附屬醫院的名譽院長仍在發光發熱，在醫療界享有很高的聲譽，各行各業也都有他的朋友。
“是個年輕的朋友。”老院長莞爾，沖著客廳另一頭的房間喊道，“吳必！先別玩了，讓小方出來跟大家見個面。”
吳必是他孫子，十六七歲的年紀，正在念高中。他回爺爺：“等一下行嗎？再讓我玩一會兒。”老院長說：“那你自己玩，叫小方出來。”
薛桐當時正抱著茶杯在喝水，擡眸，透過一層白茫茫的霧氣，她看到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從房間走出，走到他們面前，互相打了個照面——
她差點一口熱茶噴太後臉上。
眼前的他穿著一件灰色羊毛背心配白襯衫，還打了條領帶，態度謙遜彬彬有禮的樣子，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冰川大神——方屺巖？！
你你你你你……你怎麽在這裏！
唐紹揚上身了？
她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了。
隊長和吳爺爺？
認識？？？
“楊主任，薛教授，你們好。”
方屺巖微微笑著，並不回避她直勾勾的目光。
老院長介紹，“這位是小方，年輕有為的電競運動員。哦，你們知道什麽是電競吧，就是電子競技，在電腦游戲上的較量！”他雙手做出敲鍵盤的姿勢，“我也不會玩兒，不過年輕人都喜歡嘛，哈哈哈哈，聽吳必說小方可是世界冠軍哦！”
薛桐：“……”
薛有光：“…………”
楊曉虹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一家三口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。
“小方，別站著，過來坐。”老院長熱情招呼。
方屺巖神色自若地坐下。
薛有光的視線始終追隨著他，凝眉思索了足足半分鐘，猛一拍腦門，“啊，我認得你！你是……桐桐的隊長吧？我看過你直播的！”楊曉虹狠狠掐了他一把。
老院長好奇地問：“你們認識？”
懵了很久的薛桐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，這場面，似曾相識啊。
她表情激動，“當然認識，他是我們戰隊的隊長！”
楊曉虹鼻孔在冒煙。
老院長更驚訝了，“隊長？丫頭你也是電競運動員嗎？還跟小方一個隊的？”
電競運動員……好吧，姑且就是……
薛桐坐得離老院長最近，她親昵地挽著老院長的胳膊說：“對啊，我們去年第一次參加比賽，就在德國拿了個亞軍呢。”
“亞軍！”老院長看向楊曉虹，“我孫女兒這麽厲害，怎麽沒聽你跟我提起過？”
楊曉虹蹙眉，“因為……”
薛有光忙接過她要說的話，“因為亞軍還不夠！我們楊主任壓根看不上亞軍，嫌丟人，要拿就拿冠軍，是吧，楊主任？”
楊曉虹：“……”
多年以來的戰鬥經驗告訴她，今甜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鴻門宴。這姓方的小子不知道從什麽門道攀上了老院長，還給他灌了迷魂湯，專門在這等著她入甕呢。
她柳葉刀門楊曉虹豈能束手就擒？
“吳院長是怎麽認識他……方先生的？”
就算忘年交，至少也得有個交集吧。眼前這兩位，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啊！
老院長啜了口茶，說起他和方屺巖相識的原因。“兩年前，我們醫院和沈氏集團成立的針對先天性心臟病兒童的專項公益基金，你還記得吧？沈為民那個老頭子，做生意一把好手，我想這葛朗臺什麽時候突然轉性發起善心搞公益了。後來他就給我介紹了小方，小方是這個基金的發起人之一，當年他以個人名義私下捐贈，外界都不知道。”
“沈為民和小昱跟我說的時候啊，我就覺得小方真的不錯。現在年輕人一夜成名我見了多了，會賺錢的也不少，有心思實實在在回饋社會的卻不多。”
老院長邊說邊讚賞地看著方屺巖，方屺巖謙虛道：“院長過譽了。”
薛桐也沒聽說過方屺巖做公益的事。
但她知道，他與沈氏集團和醫大附屬醫院發起這支專項基金的原因……
又是敬佩他，又為他感到心酸。
老院長還在滔滔不絕地誇方屺巖。楊曉虹時而附和，時而又說：“其實我是不太支持薛桐做這行的，畢竟打游戲，我總覺得不務正業……”
“曉虹！你怎麽比我還老古董？”老院長瞪著眼睛教育她，“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狀元。時代在進步嘛，你不能以過去的眼光看待問題，踢足球打籃球就不是娛樂活動嗎？你能說姚明不務正業嗎？”
楊曉虹無言以對。
送薛桐離家之前，她與方屺巖進行了一場簡短的談話。內容很簡單，問了問薛桐平時的工作環境，吃住怎麽樣，有沒有規律作息……
總之都是父母關心的那些瑣事。
至於游戲方面，楊曉虹一個字也沒提。
她說：“其實你不用搬老院長來勸我。薛桐大了，就像她爸爸說的，我拴不住她。這段時間我冷著她是想讓她明白，父母子女之間不需要謊言，我們永遠是她最堅實的後盾。薛桐不懂事，也請你照顧好她，要是犯了錯，該教訓就教訓，不必留情。”
方屺巖微微欠身，“阿姨放心，薛桐很好。”
當時薛桐正在和爸爸依依不舍地道別，楊曉虹審視著眼前沈著有禮的年輕人，示意他走開幾步，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。
“……你要說實話。”
回上海的飛機上，薛桐仍不敢相信，“你真的以前就認識吳爺爺？”
方屺巖眼裏閃著笑意，“不然我臨時買通他的？”
“就算是你買通的，也是兩年前就買通了……”薛桐朝他做了個鬼臉，“不過吳爺爺好端端地特地約我們家聚餐，肯定是你背後操作的吧？”
“嗯。”他淡淡應著。
“所以還是你們串通好的？”
“這叫借力打力，曲線救國。”方屺巖翹起唇角，“說起來這套路還是受到一桶老師的啟發，去其糟粕取其精華，稍微改善了一點。”
薛桐怔了怔，想起他說的是她找唐紹揚當救兵那碼子事呢。
不禁赧顏。
方屺巖的辦法的確比她好那麽……一丟丟吧。
太後這回總算是心甘情願放她走了。
她想起臨行前那一幕，“我媽當時跟你說了什麽？”
方屺巖盯著看了她一會，懶洋洋道：“說你如果不聽話，就讓我把你送回去。”
她從座位上彈起來，“你不會的對不對？”
方屺巖笑而不語。
“你肯定不會送我回去的！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保證！”
“保證。”
她籲了口氣，像個小奶貓似的伏在他肩頭，“我很聽話噠。”
52、第 52 章 ...
薛桐回到基地的時候, 梁世倫和嗨哥正在直播solo。
一局一百塊，來錢的那種, 輸的人現場去對方直播間發禮物，節目效果爆炸。
梁世倫贏了兩局，第三局正打得火熱, 他聽見了門鈴聲, 當即丟下鍵盤鼠標風馳電掣地奔去開門, 一面大吼道：“妖孽！俺老孫等你很久了！”
餘音尚在胸腔, 門一開, 卻大失所望——
“咦？怎麽是你？”
薛桐也大失所望……看見我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？我們還是不是好盆友了？
梁世倫突然捂著心口, 嗷嗷叫喚起來：“一桶老師，我想死你了。”
過了一會，嗨哥也聞訊趕來, “看來巖哥圓滿完成任務了啊, 我們都商量好了，要是你家裏不放人，我們就集體去帝都租一架直升機把你救出來。”
豆腐說：“是啊, 我們之前一直以為你只是放假回家了，聽巖哥說才知道你家裏的事。你爸媽同意了嗎？還是你……逃出來的？”
薛桐笑著望向身後的方屺巖, “隊長給力, 我爸媽同意啦。”
某前任隊長咳了一下, “稱呼錯了。”
大家都楞了楞，隨即反應過來——
“哦！！”
“桶隊！！！”
“桶隊尼嚎尼嚎，請接收小弟三百六十度無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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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前楊曉莉帶她逛街時，來到某大牌化妝品櫃臺前。
這些年為了招攬國內游客，新加坡的櫃姐大多中英文都十分流利，熱情地向她介紹一款新品系列的眼霜，楊曉莉聽著還不錯，就想給侄女買下來。
薛桐皮膚底子好，平時只做最基礎的面部護理，眼霜用的入門款，有時忙忘了就省了。她覺得已經足夠，不需要小姨再破費買這麽貴的，便婉言謝絕了。
櫃姐心不死，“一般來說女孩子十八歲就要開始用眼霜了，不能仗著年輕就不做保養呀。小姐，你看我，快三十了，眼睛下面有細紋嗎？”
薛桐認真觀察了幾秒，說：“有啊。”
櫃姐想一瓶眼霜在她腦殼上砸個洞。
自那之後，楊曉莉就覺得侄女朽木不可雕了。
“姐，你說得對，游戲害人不淺。”
小時候那麽乖巧可愛一孩子，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？
除夕那天夜裏，小姨家正在上大學的表弟放假歸來，說要帶他們去看濱海灣“春到河畔”的大型煙花表演。薛桐本來不想去的，一聽太後和小姨不去，立刻來了精神。
薛有光也要跟著晚輩們去湊熱鬧。
新加坡是個華人社會，春節氣氛相當濃厚。到了午夜時分，濱海灣人頭攢動，傳統的燈籠與現代的霓虹光束交相輝映，人們都在翹首以待新年的到來——
一聲巨響。
天幕炸開一朵煙花。
緊接著一朵接著一朵，整個天空被照亮，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灣中，海天一色，繽紛如漫天星輝墜落。
……新年了。
仰頭仰得脖子酸，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，對煙火興致缺缺，甚至覺得有點吵。
幾千公裏之外，方屺巖在做什麽呢？
他沒有父母沒有家，會上哪兒過年呢？回老家嗎？
還是一個人住在基地……
不敢想下去。
她隨手拍了張照片，開4G傳給“銀河系第一隊長”。
“新年快樂啊。”
那邊幾乎是秒回：“新年快樂。”
他在等著她。
想到他此時的語氣和表情，好像這一段時間來所有的郁結都隨著花火煙消雲散了，心也隨著海灣的風在飄蕩，飄向他所在地方。
“你在哪裏？”
“基地。”
他也傳了張照片給她。
一人，一杯咖啡，一臺電腦。
“能接電話嗎？”他問。
薛桐下意識打出“能”，望了望身邊的人，又不甘心地刪掉。
“現在還不能，太吵了，你等我。”
等到無聊的煙花秀結束，薛有光回酒店，表弟帶著薛桐回家。路上她問：“你家有wifi嗎？”表弟說：“有啊。”薛桐裝作很驚訝的樣子，“小姨說壞了！”表弟脫口而出：“不可能，我們家網絡連電視的，電視能看，網怎麽可能是壞的？”
她當然知道。
一定是太後讓小姨杜絕她上網機會的……
薛桐從表弟那裏套來wifi密碼，雖然延遲很高，至少成功越獄了。不過第一件事，是先打通隊長的電話。半夜兩點，一打就通，聽到熟悉的聲音，她一絲困意也沒了。
“到你小姨家了？”
“嗯。你還沒睡嗎？”
“……等你啊。”
心臟又跳了一下。
薛桐：“你快上線，我有樣東西要給你。”
她聽到輕微的鍵盤敲擊聲，然後來了一發組隊邀請，她點擊接受。方屺巖問她：“你要給我什麽？”
“新年禮物！”
沈默，再沈默。
薛桐問：“你斷網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方屺巖低聲說，“我很慚愧，沒有給你準備禮物。”
“沒關系啦，下次你再送給我不就行了嗎？”薛桐想了想，“而且也不是什麽很特別的禮物，我就是……就是那天在飾品庫找了一下，發現有你上次Ti第一場比賽一血掉落的飾品，覺得挺巧的……就想送給你。”
Ti比賽期間，玩家通過客戶端觀看比賽時，會因為某個事件隨機獲得具有紀念意義的稀有飾品。薛桐送給他的這件標記為猩紅見證者的飾品，正是其中一件。
數量不多，能落在她頭上，確實屬於巧合。
方屺巖收到禮物，又有好一陣子沒說話。
“你不喜歡嗎？”她有些緊張起來。
會不會讓他想起關於MeG那段不太美好的回憶？
“喜歡。”
可能緣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？
比他想的還要早，他一直以為，他們始於飛機上的那次相遇。
或許，上天的安排從他們選擇這款游戲時就開始了……
“我不知道怎麽寫贈言……反正，你懂就行了。希望明年Ti的時候，我還能撿到你的一血飾品啊。”薛桐把電腦放在一邊，腦袋埋在枕頭下面和他閑聊。
“我懂。”方屺巖說：“不過明年你撿不到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明年你在賽場上。”
“咦？”她掀開枕頭，“你們不是招到人了嗎？”
方屺巖顧左右而言他，“你什麽時候回國？”
“初四好像。”
“好。”
薛桐一直不知道他這幾句話是什麽意思，方屺巖也不解釋。直到年初五那天，她跟隨父母從唐紹揚的父母家拜年回來，收到隊長的消息。
“能上線嗎？”
方屺巖知道她在家被嚴厲看管，從來沒有讓她上過游戲。薛桐有點奇怪，又預感到會有什麽重要的事，因此冒著生命危險偷偷打開了電腦。
組隊，交易——
對方送給她一只鉑金肉山寶寶，藍字顯示這是“2013年夜魘暗潮第1輪擊殺Roshan”，“獨特，閃耀的戰利品。面對甜到憂傷的Roshan，殺傷力已經登峰造極的英雄所獲的獎勵。”
薛桐被這只寶寶震懾住了……
出於多年搜集萌寶寶的嗜好，她對信使市場多少有點了解。鉑金肉山信使因為限量已經價值不菲，關鍵這只帶輪次的寶寶是在當年一次官方活動中作為獎品誕生的，還是第一輪的！全世界一共只有10只！
她怕自己記憶出現混亂，特地上網搜了一下，這只寶寶的估價——
六位數，而且有價無市。
當初能第一輪次拿到鉑金肉山的玩家，個個都是業內精英，根本不缺錢花，所以沒有人願意售出……
薛桐呆呆地望著屏幕中央的信使，有點找不到方向。
是問他花了多少錢呢？還是問他從誰手裏搶來的？誆來的？威逼利誘來的？
……
“薛桐。”他把她拉回現實中來，“我以前沒有談過戀愛，沒什麽經驗，希望你能多諒解，以後會努力做得更好。至於這只鉑金肉山，是我送給你的……”
“新年禮物？”
“不是。”他頓了頓，“是聘禮。”
“……”
薛桐腦袋裏像炸開了無數朵煙花。
劈裏啪啦的，她要暈了。
方屺巖繼續淡定地說：“不要誤會，是給你作為新任隊長的聘禮。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年後我要接受腕部手術，有一段時間不能打，替補已經找好。隊伍，就暫時先交給你和老莫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薛桐條件反射性地想說不行，卻被方屺巖輕聲打斷。
“十五分鐘之後，你能站到窗邊來嗎？”
“我，想看看你。”
50、第 50 章 ...
“薛桐, 你關著門做什麽？悶不悶的？”楊曉虹推開她的房門，“出來吃水果。”
薛桐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 七點二十二分，一刻鐘之後，是七點三十七分。她在心裏默數著, 一邊上演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看家本領——
一粒一粒往嘴裏塞, 不帶喘氣兒的囫圇咽下去。
“你吃這麽快幹嘛？”
“葡萄皮有營養, 你教我的。”
楊曉虹瞥她, “我教你細嚼慢咽呢, 學哪兒去了？”
薛桐忙著狼吞虎咽, 顧不上和她爭辯，終於在十分鐘之內解決完一大盤葡萄。然後跑到衛生間洗了個手，水聲放得很大, 她幾乎聽不到父母在客廳裏說著些什麽。
她用沾濕的雙手拍了拍發燙的臉。
冷靜, 淡定。
沖鏡子裏的自己咧嘴一笑，把毛躁的頭發捋平。
完美。
回到自己房間。
七點三十五分，她拉開了窗簾。
窗外天色已全黑, 昨天下了點小雪，人行道經清理幹凈, 樹梢上還掛著些白霜。因為是過年, 很多人都回老家了, 小區裏亮著燈的住戶不多，行人也少。
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現時，她攥著手機, 心快跳到了嗓子眼。
方屺巖走得不快不慢，時而會觀察經過樓道的門牌號，走到她家樓下的時候，他掏出手機，剛想告訴她，他到了，就看到她搶先發來的信息——
我看到你了^_^
他擡頭，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找到302室的位置，目光輕輕流轉，與她交錯。
房間裏開了燈。她在明，他在暗。
夜幕沈沈，兩道剪影，看得人竟有些恍惚了。
——你怎麽來了？
——來看你。
——你知道我家地址？
——問秦璐的。
胸腔滿滿的幸福感快要溢出來。
她忍住自己不能笑出聲。
“薛桐，你開窗幹什麽？”楊曉虹又在叫她。
她一個激靈，“……你不是說悶嗎？”
“你不冷的啊？”
“不冷。”
“別總在房間裏沒事找事，過來幫我打掃客廳。”
“好，馬上。”
說的是馬上，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。
過了會兒，楊曉虹問：“人呢？”
“就來！”
她實在不敢抗旨，只好給方屺巖發短信：我媽喊我有點事，你等一下啊。
方屺巖回：那我先走了。
薛桐一看頓時郁悶了，對著樓下瘋狂搖頭。
餵，你不是來接我回基地嗎？怎麽說走就走了？按照電視劇裏的演法，女方家長不同意放人，這時候你不是一臉悲憤地說要帶我私奔嗎？比如把床單結成繩讓我滑下去？
方屺巖：我明天再來。
薛桐腦子一熱：等我下來，馬上。
沖動戰勝了理智。
她披上外套，沖出去跟母親說：“媽，我鑰匙好像找不到了。”一邊翻口袋，一邊很著急的樣子，順便跑到客廳窗臺邊往下張望。
還好，人還沒走。
楊曉虹眉毛一揚，“房間裏找過了？”
“找了，找不到。”合理解釋為什麽半天不出來。
薛有光說：“是不是丟小唐家啦？”
“有可能！”薛桐一想，這樣的話有可能會露餡，或者爸媽打電話去小唐家問一問，她就白搭了，於是又說，“也有可能走路上從兜裏掉出來沒註意。”
楊曉虹：“那麽大一串鑰匙掉地上你都聽不見？”
薛桐：“有可能啊，我出去找找吧。”
楊曉虹：“黑燈瞎火的，你上哪兒找去？”
薛桐：“就在樓下找找，找不到算了。”
說著換鞋，出門，一氣呵成。
薛桐家住三樓，跑下樓半分鐘不到，她卻覺得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。
心潮起伏，直到看見他——
雙手插在兜裏，背對著樓道的入口。
聽到足音，他就這麽轉過身，直直對上她的視線，緩緩張開雙臂。
薛桐在看到他的一瞬間，仿佛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情緒，腳步忽然慢下來，一步步向他走去，在離他還有半步的地方停住，傾身抱住他。
“隊長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莫名心疼。
良久，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。
方屺巖把她摟在懷裏，不說話，他的心跳，他的體溫，都在訴說著對她的思念。
“我們站這兒是不是不太好？”他提醒她，“堵住別人的路了。”
薛桐暈乎乎的，忽地一怔，她抓住他的手腕，拉著他沿著墻根繞道樓房的側面，這條小道位於兩棟樓房之間，本來就很窄，還種了一排樹木。
路燈被光禿禿的枝椏擋去了一半的光線，愈顯昏暗了。
“這裏我爸媽看不到的。”
他擡頭看了看，“嗯，沒有窗。”
就著那點光，薛桐小心翼翼地握起他的手，之間他右手掌心靠拇指一側已經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，聞著還有股淡淡的藥味。
“你招替補……其實你早就準備好要做手術了對不對？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一陣北風，吹落了樹枝上少許積雪。
他抽開手，替她撣去肩上的雪沫，又幫她把大衣的牛角扣一個一個扣上，“出來這麽急幹什麽？”領子也攏了攏，手指不經意滑過她小巧的鎖骨，說：“我這個手術，醫生的建議是目前可做可不做，但不做的話，拖下去可能會影響今年的Ti。我考慮了一下，長痛不如短痛，趁年後不用打預選，有時間把手術做了，還能調理休息一個月左右。”
“一個月？”
“嗯，這個月就交給你們了。”
“我不行的啊……”
“怎麽不行？”
“……”
薛桐沒有接話，她的手被他放進大衣口袋裏，那裏起初是微涼的，在他掌心的溫度下，漸漸暖和起來。樹下兩道斜長的影子，彼此貼近。
“要不……”她躊躇道，“要不你幹脆帶我走吧。”
“走哪兒？”
“等你手好了歸隊，我再跟我媽道歉。”
唇角揚起淺淺的笑，半晌，方屺巖俯身在她耳邊認真得說：“已經錯過一次了，不能再犯第二次錯，這次我要替你把關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，薛桐，我不是要你一個月，而是要一輩子，明白嗎？”
他的話音是那樣的堅決。
聽得她心中一顫。
方屺巖抱著她，掌心覆在她後腦勺，將她摁壓向自己，“我希望不管是我們在一起，還是你繼續打職業，都能得到你家人的支持。”
這半個多月在家裏，太後對她的態度，讓薛桐很難不聯想到最壞的情況。
“如果他們不支持呢？”
“不支持的話……”他緊了緊手臂，“上次跟你說過，有些可以讓步，有些不可以。”
她笑，“你帶我私奔啊？”
揉揉她腦瓜，“小丫頭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什麽。”
“什麽小丫頭，你很老嗎？”
方屺巖故作低沈地嗯了一聲，“比你老了好幾歲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瞥見從主道上拐進來兩個人，黑夜裏辨不清臉，看輪廓像是中年人。他想起來什麽，用身體遮住懷裏的姑娘，等那倆人過去了，才輕輕推開她。
“你怎麽出來的？你爸媽呢？”
“我跟他們說我鑰匙丟了……”
“又撒謊。”他皺眉，似有責備之意。
從小在太後威權統治下生存，不會撒兩手小謊怎麽活到現在的啊。薛桐不以為然，嘟著嘴，“還不是想溜出來看看你，方、大、叔。”
方屺巖笑了，看了眼腕表，“那你趕快回去，別讓他們等急了出來找你。”
“嗯……”她一步三回頭，明顯不舍得走。
還有些失落。
感覺像是被他趕走的……
方屺巖不忍，長臂一伸給她撈回來。
“你乖一點，明天我好跟他們談。你要是惹他們生氣了，我可能就沒辦法了。”他低頭，在她唇瓣落下一個吻，“你信我嗎？”
……她想說她不相信太後。
女人有時候倔起來不講道理的啊。
“你明天要來我家見他們？”她問。
“看情況。”
“看什麽情況？”
方屺巖賣了個關子，“先不告訴你。”他舉目望了一圈這個居民小區，一共三棟樓，成品字形分布，中間是一塊草地，這時節已然枯黃。
“這邊是C大附屬醫院的家屬區吧。”
“對啊。”
“上次你提過，你母親是外科醫生？”
“對啊。”
“嗯。”方屺巖似是胸有成竹，“好好睡一覺，明天有驚喜。”
當晚，她做了個驚悚的夢——
她被五花大綁關在自己家的衛生間裏，嘴裏塞滿了葡萄皮不能說話。
她四腳並用拼命掙紮往外爬，每次爬到衛生間門口便被一道無形無色的網給困住了。爸爸趁著給她送飯的機會悄咪咪來告訴她，是楊太後施法設的結界，若想打破結界，必須打破楊太後的不敗金身。
可那楊太後一身功夫出自玄門正宗柳葉刀門，深不可測。
羸弱的薛爸爸雖然同情女兒，卻根本不是太後的對手。
薛桐艱難地吞下葡萄皮，大呼：“救救我啊。”
楊太後：“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的！”
然而“破喉嚨”三個字正是召喚神龍的咒語。
只見銀河系第一隊長一腳踹開她家門，從背後冷不防掏出兩塊鍵盤，鏘地一聲夾住了楊太後鋒利無匹的柳葉刀，嘴裏喊著：“啊呀呀呀呀呀呀——”
51、第 51 章 ...
過年幾天總是特別繁忙的, 串門拜年聚會，很少有能在家裏閑下來的時候。
薛桐想著, 既然方屺巖要來家裏拜訪太後，總得約個時間，瞞是瞞不住的。況且她回來這麽久, 還從來沒和母親正面聊過自己的職業生涯——
不是她不想談, 而是母親不給她機會談。
但凡聊到類似的話題, 家庭氣氛就會降到一個冰點。
好在今天楊太後看上去心情還不錯。
薛桐吃完早飯, 主動提出洗碗, 楊曉虹得了空, 一邊在和薛有光拉拉家常。
“你說我們中午去老院長家拜年帶點什麽？”
薛有光說：“拿兩瓶酒吧，再買點水果。”
楊曉虹皺眉，“老院長那麽大年紀了, 喝酒對身體不好。”
“他就好這口, 你不送他也得自己買。”
……
薛桐聽了幾句，問：“中午要去院長爺爺家嗎？”
楊曉虹點頭，“昨晚打電話來的, 請我們過去吃頓飯。我一直以為他在他兒子家過年呢，都沒說先去拜個年, 倒是我們禮數不周了。”
她回頭, “那……晚上呢？晚上你們有空嗎？”
楊曉虹警覺地看她一眼, “問這個幹嘛？”
一眼看得薛桐心裏發慌，她忙低下頭去刷碗，猶豫著該不該再繼續說下去。方屺巖昨天的話猶在耳邊：你已經犯過一次錯了, 不能再犯第二次。
實話實說吧，該面對的總要面對。
“媽……”她把洗好的碗筷放在晾水架上，關掉水龍頭。“媽，我有件事想和你說。我們隊長來北京了，他想……見見你，你看能不能抽個空……”
薛有光放下報紙。
楊曉虹捧著玻璃杯喝豆漿，喝完又擦了擦嘴。
場面冷了有兩分鐘。
“又搬救兵來了？”出人意料的是，這次楊曉虹沒有發飆，她的神情像是等來了一出早就該上演的劇目，笑著說，“我還以為你能憋得住呢。”
薛桐被刺了一下。
“上回騙你們，都是我的錯，唐紹揚也不知道具體內情。其實我一開始確實只是想做數據分析師，但是因為隊伍缺人才……”她把前前後後的因果說了一遍，放低姿態，“媽，我回家之後一直想跟你們道歉，希望你們能原諒我，如果你們還是不同意我從事游戲相關工作，我也可以……可以考慮放棄……”
楊曉虹露出滿意的微笑，“那很好啊。”
一句話，似乎堵死她所有的出口。
薛桐看看爸爸，爸爸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，讓她鼓足勇氣說下去，“但是這次情況比較特殊，我們隊長的手傷需要馬上接受手術，有一陣子不能參與訓練，他希望我能回去幫助隊伍渡過難關。”
“哦。”楊曉虹淡淡道，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……爸，媽，你們能不能再給我半年時間？到時候不管比賽成績怎麽樣，隊伍是不是還需要我，我以後都聽你們的。”
薛桐六神無主。
半年，應該夠了吧……
這也許是她能爭取來最大的自由了。
然而結果讓她失望了，楊曉虹並沒有答應這個並不算過分的請求，她一聲不吭起身去了書房，薛有光見狀也跟了過去。
薛桐隱約聽到爸爸的聲音：“桐桐那麽大個人了，她真要走，你能拴得住她嗎？”
中午要去老院長家吃飯。
薛桐本來是非常高興的，小時候醫院家屬小區裏那麽多孩子，院長吳爺爺特別喜歡她，甚至愛屋及烏，和楊曉虹一家也走得近些。
聽說薛桐回來了，老院長立刻一個電話打給楊曉虹：“帶我孫女兒來家裏吃個飯。”
楊曉虹很是過意不去，過年先是去了新加坡，回來後馬不停蹄，沒想起來先去老院長家拜個年。他們挑了幾樣稱心的禮品，出於禮貌，提前一個小時到了老院長家。
他兒媳婦來開的門。
老院長看見薛桐，聽她甜甜的一聲“吳爺爺”，樂得合不攏嘴。
“丫頭被你們送去美國讀書，好幾年沒在家過年了吧？越長越標致了，個頭也高了點兒！曉紅，有光，你們兩個當初怎麽舍得送她走的？”他擡手比了比，“那時候丫頭才這麽點高，瘦得一陣風都能吹倒。”
院長兒媳婦給幾人泡了茶端過來。
楊曉虹註意到，紅木方桌上還有一杯茶，喝了一小半。
老院長人老眼不花，笑呵呵說：“忘了跟你們說，今天中午還有個貴客。”
楊曉虹猜了幾個同事的名字，老院長一一否認。
她好奇了，“是吳院長的朋友？”
老院長七十多歲了，退休後閑不下來，作為醫大附屬醫院的名譽院長仍在發光發熱，在醫療界享有很高的聲譽，各行各業也都有他的朋友。
“是個年輕的朋友。”老院長莞爾，沖著客廳另一頭的房間喊道，“吳必！先別玩了，讓小方出來跟大家見個面。”
吳必是他孫子，十六七歲的年紀，正在念高中。他回爺爺：“等一下行嗎？再讓我玩一會兒。”老院長說：“那你自己玩，叫小方出來。”
薛桐當時正抱著茶杯在喝水，擡眸，透過一層白茫茫的霧氣，她看到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從房間走出，走到他們面前，互相打了個照面——
她差點一口熱茶噴太後臉上。
眼前的他穿著一件灰色羊毛背心配白襯衫，還打了條領帶，態度謙遜彬彬有禮的樣子，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冰川大神——方屺巖？！
你你你你你……你怎麽在這裏！
唐紹揚上身了？
她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了。
隊長和吳爺爺？
認識？？？
“楊主任，薛教授，你們好。”
方屺巖微微笑著，並不回避她直勾勾的目光。
老院長介紹，“這位是小方，年輕有為的電競運動員。哦，你們知道什麽是電競吧，就是電子競技，在電腦游戲上的較量！”他雙手做出敲鍵盤的姿勢，“我也不會玩兒，不過年輕人都喜歡嘛，哈哈哈哈，聽吳必說小方可是世界冠軍哦！”
薛桐：“……”
薛有光：“…………”
楊曉虹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一家三口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。
“小方，別站著，過來坐。”老院長熱情招呼。
方屺巖神色自若地坐下。
薛有光的視線始終追隨著他，凝眉思索了足足半分鐘，猛一拍腦門，“啊，我認得你！你是……桐桐的隊長吧？我看過你直播的！”楊曉虹狠狠掐了他一把。
老院長好奇地問：“你們認識？”
懵了很久的薛桐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，這場面，似曾相識啊。
她表情激動，“當然認識，他是我們戰隊的隊長！”
楊曉虹鼻孔在冒煙。
老院長更驚訝了，“隊長？丫頭你也是電競運動員嗎？還跟小方一個隊的？”
電競運動員……好吧，姑且就是……
薛桐坐得離老院長最近，她親昵地挽著老院長的胳膊說：“對啊，我們去年第一次參加比賽，就在德國拿了個亞軍呢。”
“亞軍！”老院長看向楊曉虹，“我孫女兒這麽厲害，怎麽沒聽你跟我提起過？”
楊曉虹蹙眉，“因為……”
薛有光忙接過她要說的話，“因為亞軍還不夠！我們楊主任壓根看不上亞軍，嫌丟人，要拿就拿冠軍，是吧，楊主任？”
楊曉虹：“……”
多年以來的戰鬥經驗告訴她，今甜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鴻門宴。這姓方的小子不知道從什麽門道攀上了老院長，還給他灌了迷魂湯，專門在這等著她入甕呢。
她柳葉刀門楊曉虹豈能束手就擒？
“吳院長是怎麽認識他……方先生的？”
就算忘年交，至少也得有個交集吧。眼前這兩位，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啊！
老院長啜了口茶，說起他和方屺巖相識的原因。“兩年前，我們醫院和沈氏集團成立的針對先天性心臟病兒童的專項公益基金，你還記得吧？沈為民那個老頭子，做生意一把好手，我想這葛朗臺什麽時候突然轉性發起善心搞公益了。後來他就給我介紹了小方，小方是這個基金的發起人之一，當年他以個人名義私下捐贈，外界都不知道。”
“沈為民和小昱跟我說的時候啊，我就覺得小方真的不錯。現在年輕人一夜成名我見了多了，會賺錢的也不少，有心思實實在在回饋社會的卻不多。”
老院長邊說邊讚賞地看著方屺巖，方屺巖謙虛道：“院長過譽了。”
薛桐也沒聽說過方屺巖做公益的事。
但她知道，他與沈氏集團和醫大附屬醫院發起這支專項基金的原因……
又是敬佩他，又為他感到心酸。
老院長還在滔滔不絕地誇方屺巖。楊曉虹時而附和，時而又說：“其實我是不太支持薛桐做這行的，畢竟打游戲，我總覺得不務正業……”
“曉虹！你怎麽比我還老古董？”老院長瞪著眼睛教育她，“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狀元。時代在進步嘛，你不能以過去的眼光看待問題，踢足球打籃球就不是娛樂活動嗎？你能說姚明不務正業嗎？”
楊曉虹無言以對。
送薛桐離家之前，她與方屺巖進行了一場簡短的談話。內容很簡單，問了問薛桐平時的工作環境，吃住怎麽樣，有沒有規律作息……
總之都是父母關心的那些瑣事。
至於游戲方面，楊曉虹一個字也沒提。
她說：“其實你不用搬老院長來勸我。薛桐大了，就像她爸爸說的，我拴不住她。這段時間我冷著她是想讓她明白，父母子女之間不需要謊言，我們永遠是她最堅實的後盾。薛桐不懂事，也請你照顧好她，要是犯了錯，該教訓就教訓，不必留情。”
方屺巖微微欠身，“阿姨放心，薛桐很好。”
當時薛桐正在和爸爸依依不舍地道別，楊曉虹審視著眼前沈著有禮的年輕人，示意他走開幾步，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。
“……你要說實話。”
回上海的飛機上，薛桐仍不敢相信，“你真的以前就認識吳爺爺？”
方屺巖眼裏閃著笑意，“不然我臨時買通他的？”
“就算是你買通的，也是兩年前就買通了……”薛桐朝他做了個鬼臉，“不過吳爺爺好端端地特地約我們家聚餐，肯定是你背後操作的吧？”
“嗯。”他淡淡應著。
“所以還是你們串通好的？”
“這叫借力打力，曲線救國。”方屺巖翹起唇角，“說起來這套路還是受到一桶老師的啟發，去其糟粕取其精華，稍微改善了一點。”
薛桐怔了怔，想起他說的是她找唐紹揚當救兵那碼子事呢。
不禁赧顏。
方屺巖的辦法的確比她好那麽……一丟丟吧。
太後這回總算是心甘情願放她走了。
她想起臨行前那一幕，“我媽當時跟你說了什麽？”
方屺巖盯著看了她一會，懶洋洋道：“說你如果不聽話，就讓我把你送回去。”
她從座位上彈起來，“你不會的對不對？”
方屺巖笑而不語。
“你肯定不會送我回去的！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保證！”
“保證。”
她籲了口氣，像個小奶貓似的伏在他肩頭，“我很聽話噠。”
52、第 52 章 ...
薛桐回到基地的時候, 梁世倫和嗨哥正在直播solo。
一局一百塊，來錢的那種, 輸的人現場去對方直播間發禮物，節目效果爆炸。
梁世倫贏了兩局，第三局正打得火熱, 他聽見了門鈴聲, 當即丟下鍵盤鼠標風馳電掣地奔去開門, 一面大吼道：“妖孽！俺老孫等你很久了！”
餘音尚在胸腔, 門一開, 卻大失所望——
“咦？怎麽是你？”
薛桐也大失所望……看見我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？我們還是不是好盆友了？
梁世倫突然捂著心口, 嗷嗷叫喚起來：“一桶老師，我想死你了。”
過了一會，嗨哥也聞訊趕來, “看來巖哥圓滿完成任務了啊, 我們都商量好了，要是你家裏不放人，我們就集體去帝都租一架直升機把你救出來。”
豆腐說：“是啊, 我們之前一直以為你只是放假回家了，聽巖哥說才知道你家裏的事。你爸媽同意了嗎？還是你……逃出來的？”
薛桐笑著望向身後的方屺巖, “隊長給力, 我爸媽同意啦。”
某前任隊長咳了一下, “稱呼錯了。”
大家都楞了楞，隨即反應過來——
“哦！！”
“桶隊！！！”
“桶隊尼嚎尼嚎，請接收小弟三百六十度無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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